火柴格分裂

2020.02.20

一如往常，傍晚健身課，星期四，練腿。

每一天的三個時段，出現在健身房的組合幾乎都不一樣，有天天來的常客，也有天天來但剛好今天有事或者最近有事沒來；有剛好某些頻率到所以來的人、或者一陣子沒來突然想來的人…等等，各種排列組合。天天來的常客---其中之一，是最近這半年來的我，或許是對健身的熱戀期吧。

然而，今天的排列組合很奇妙，首先，人非常少。我每天的健身課是傍晚五點半開始，由教練帶著大約六位成員團練，不過因為各自工作忙碌或者某些因素，現在很少六位全員到齊。今天加上我只有三個人；我們還是開心地練了腿，聊了些話題，高壯黝黑的新成員和我閒聊，說很意外我的腿力那麼強，我笑了笑，轉而關心他膝蓋骨傷勢，然後聊了一下他提到他有練一陣子自由搏擊的話題，問他有沒有打比賽，他說沒有，但曾經去XX（知名健身連鎖）玩，打爆了教練；我開玩笑誇他說：練好看沒用，像你這樣才屌。然後如同預期地，看到了一個意氣風發話當年的高壯猛男的靦腆笑容。

今天一走進店內，就看到峰哥和浩浩坐著相談甚歡，因為一直持續聊了蠻久，我在訓練組間休息之際，也靠過去聽聽並且插話。我對這兩個人也非常有興趣，在絮語中就不詳細提他們。他們聊的內容，果然是有趣的人生哲學；浩浩總是一個人練習三四個小時，但也並不孤僻，和大家聊得愉快、友善，也會和我們一起聚餐。想必是一個很有意識靈魂、悠遊在自我世界的人。

雖然是一個「很多會員這時段本來會來，但卻同時間不在」的日子，七點過後，還是有些人陸續進來；健身房常常有固定的兩人組或者三人組，總是一起來練習，想必是因著互相激勵、陪練、幫忙補力、互相糾正姿勢、休息時一起聊聊天、運動完一起吃點東西等等作用。

但說也奇怪，眼鏡手遊猛宅二人組、高矮練腿妹三人彩虹軍團、JOINED腰帶大小巨帥、馬自達忠哥師徒組…等等，今天不約而同地，都只來了一個人。

因為大家都並非兩兩結伴陪練，所以也沒有什麼交談，今晚的健身房，在某一段時間裡，只有沉默、只有器材撞擊聲、只有濃重的喘息聲、只有偶爾因為力竭而發出的嘶喊，也像是一種宣洩，此時的健身房，人不算多不算少，卻只有專注和滿屋子的孤獨感。

我想起「葉子」的歌詞：「孤單，是一個人的狂歡；狂歡，是一群人的孤單。」彷彿大家都在享受著，和平常相比起來難得的孤獨，同時沉澱自我，專注在當下的訓練。我也想起我曾多麼享受孤單帶來的自由感，曾經多麼欣然地啃食寂寞，就像味蕾知道黑咖啡的酸苦、卻又讓自己習慣它那般「成長的滋味」。而一趟積極課表的健身，也是這麼一回事，力竭組、超負荷，痛快地叫出來，趴在器材上狂喘，就像每晚到工地搬重物、月底的時候不但不拿薪水，還繳了會員費用，這些人生的苦澀，到底是為了什麼？真的是為了目標的驅使、或者其他誘因，還是為了不想承認自己受困在人生的騙局，而開啟的自我修復功能、自我保護機制、自我安慰作用…等等？

隨著時間過去，終於有人因為要離開，向健友打招呼，而打破了一屋子的僵局，就像電影片段裡，畫面靜止後，又重新恢復了運轉，甚至有些人在此時也像拉緊的弓終於發射一樣，穿起了外套開始作休息伸展，而我這座孤島，在那段孤獨時光，一邊在內心小劇場中醞釀著文字，也一邊沉默而奮力地操練自己，讓身體的痛苦去麻醉心裡的憂愁，直至肌肉無法負荷，直至視線模糊，然後，收操，慢慢地，一個人，漂向出口。

附註: 打上日期時，發現今天是20200220….是愛你，是惡靈，還是惡靈愛妳，妳愛惡靈？很饒舌的諧音梗，大概要有點年紀，用過傳呼機的人比較能深刻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