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柴格分裂

婆婆:

     這幾年，請原諒我比較少回去看您了，妳知道，小豆長大了，討厭人多。

媽媽跟我說了您的近況，說您在醫院治療之後，從台中回來台北永和的老家，
目前沒有任何病症，只是器官衰竭而陷入昏迷。

婆婆，我不想要跟親戚有任何談話，我只想看看您，
所以我會找沒有其他人的時間，自己過去看您。

小時候外公外婆家，可真的是我們的天堂呢!
吃不完的各種零食，海苔、餅乾、偶爾在冰箱可以翻到一瓶汽水，
甚至外公會塞個五百元叫我們去買樓下的麥當勞。
我會吵著要去五樓玩，也就是頂樓，在那一大片空地跑啊跳的~不時往樓下看，
或者對著大家的水表發呆，想著他們在用水做什麼呢?
夏天最愛去外公外婆家了，晚上可以睡在冷氣房裡的草蓆上，是當時只有外婆家才有的待遇呢!
外婆家幾乎每個房間都有電視，所以當大人嗑瓜子的時候，我們就可以盡情地轉電視，
對了！外公外婆每年的壓歲錢總是最大包的，
每次離開的時候總是依依不捨，從樓下看著外公外婆從陽台的縫隙探頭跟我們道別。

很小很小的時候睡不著覺，竟異想天開，想說哭一哭可能比較好睡，只好假想著難過的事情，
竟然就想到外公外婆離開我，就哭了出來。
然後趕快要自己不要這麼烏鴉嘴，一直告訴自己外公外婆還可以活很久很久很久，
多久呢? 我不敢去猜想，現在我才知道，關於這種「還能多久」的問題，
小孩和大人都一樣會逃避呢！

然而，長大後多了自由，回到永和卻不知道要幹麻，電視可以在家裡看，外公外婆這裡也沒有電腦，
滿坑滿谷的零食、糖果，無法再吸引我，樓下是我們隨時可以吃的麥當勞，
去頂樓幹麻?沒有KTV也沒有撞球桌呀!覺得好難過、好焦慮，
就像我每次去醫院探望很久不見的長輩，明知道他們將不久人世，又曾經與自己有深厚的情誼，
但我就是好想快點離開，我知道應該多陪他們、多說些什麼，但是那種無能為力的焦慮感，讓我很難再多待一會兒，
老人家總體貼地說: 小傑有事情就先去忙沒關係。 不曉得他們知不知道我離開病房往樓下的路上，眼淚也跟著往下墜。

今年，婆婆您已經將屆百歲，看著小豆在地上爬，看著他變的叛逆，
看著他長大懂事，不曉得您知不知道他現在是怎麼樣?
快一個世紀，婆婆您是否已看盡人生冷暖?
看著公公身為外丹功教練，仍抵抗不了命運與病魔的捉弄而先離開您，
看著小豆的老爸不煙不酒、規律的生活也是莫名奇妙地離開，是否看盡了生老病死的輪迴?
小豆這幾年來看著親人「陸陸續續」地離開，我只能無奈地承受這人生巨大的無奈，
嘛，這荒謬的人生，是不是註定了「活著的人就是要受苦」?

離題了，豆豆的近況還不錯，一邊在做電腦方面的工作，
一邊在唸研究所，看起來還蠻充實的，婆婆不用擔心，
人生的意義，小豆還是沒有真正的答案，但是小豆很愛您，
非常愛您，也愛公公和所有照顧我、疼我的親人們，
雖然總是希望您多留在人世，但如果您現在是在受苦，
那麼您離苦得樂的時候，小豆也會替您高興，並帶著眼淚想念您一輩子。

我會去看看您，儘管您在昏迷，我會擁抱您，像小時候那樣親親您，感受您的體溫，我愛您，外婆！

4/2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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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網誌，是2012/4/24寫好的，當天晚上，我去看了外婆，隔天4/25早上，她走了......)